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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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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出來,卻見唐貴家院壩的一角站著個人。

  “李曉玉。”巫海沖她喊道:“你怎麼在這?”

  “我,我剛做完飯,聽說唐艷被拉回來了,想送送她。”

  “唐艷三天後才下葬呢。”巫海道。

  “哦,那我走了。”

  我叫住正欲轉身的曉玉問:“你不怕?”

  曉玉搖頭:“她喜歡和弟弟一起玩,就像是我的妹妹,我不怕。”

  “唉。”我心中酸楚,風谷村裡,也只有像曉玉與唐艷這樣的女娃娃,才能體會到對方的苦。

  或許平日裡她倆並不是很親密,但現在唐豔的死,讓她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你跑出來,不怕被你爸罵?”巫海問。

  “我做完事了,出來幹活的。”曉玉說完就離開了。

  在派出所審訊室裡見著老孫頭時,我吃了一驚,李勇沒說錯,他的確很醜,醜得已經不好形容了,反正就是怎麼看都磕磣,怎麼看都不順眼,此外,我注意到,審訊室裡飄著股酒味。

  陳波說,他們通過在鎮上走訪,了解到老孫頭清早在一家副食店買過一瓶便宜的白酒和半斤花生米。

  之後,陳波他們開著所裡的兩輛警車在鎮上找,鎮上沒有,又往周邊巡邏,結果在離鎮子有五百來米的一處公路邊發現了老孫頭。

  當時他的三輪車停在路邊,他則坐在附近的一塊荒地裡,身上很大股酒味,臉色潮紅,面前擺著喝了一大半的酒瓶和剩下的一小撮花生米。

  因為陳波不是專案組成員,所以,老孫頭帶過來後,他們一直沒審,三輪車也在派出所院子裡,沒人動過。

  案發這麼多天,估計三輪車上的線索都被破壞得差不多了,我們這人手不夠,我就請陳波派兩個兄弟幫我們檢查車子,我和巫海則進入審訊室,對老孫頭進行盤問。

  “我們找到他時,他神色慌亂,我覺得肯定有問題,你們好好審審。”進去前,陳波提醒我。

  “好。”我應道。

  剛開始幾分鐘,老孫頭裝聾作啞,還說自己喝醉了,巫海冷哼了一聲,出去提了桶冷水進來,“嘩啦”全潑向他臉上,老孫頭“哇啦哇啦”直叫喚。

  “酒醒了沒?”巫海問。

  “醒了醒了。”頭上滴著水的老孫頭慌忙回答。

  隨後的審問只用了半個小時,我們主要詢問了他是否認識羅秀,以及兩次事件發生時,他都在哪裡,在做甚麼,有沒有證人。

  雖然每個問題他都能回答上來,但幾乎全是支吾的語氣,並且邏輯上也是漏洞百出,聽完他所說,我越發覺得他可疑。

  我還特意問了他今天為何沒聽李勇的招呼回村子,而是跑到鎮上來買酒喝,他想了足足一分鐘,才回答說:“這幾天跟我婆娘在一起,帶著孫子,她不准我喝酒,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我肯定要先解了酒癮再說啊,支書那邊的事又不急,我慢慢回去便是,騎車子很快。”

  “編,接著編!”我加重語氣,瞪著他說。

  不知是冷還是甚麼,打被潑了水後,老孫頭一直縮著身子,這會兒被我一吼,身子縮得更厲害了,頭也往下埋,典型的做賊心虛表現。

  審到這裡,憑經驗來講,我已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老孫頭心中肯定藏著事,審出來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在這樣的基礎之上,我們又花了一個小時,反覆地問他這段時間的軌跡,還問他與老婆的相處情況等等,一直問一直問,不讓他大腦有歇息的機會。

  問到後面,我感覺他腦子已經迷糊了,很多問題的答案都和先前不一樣,甚至是問牛答馬。

  這正是我們想要的效果,看著差不多了,我猛地一拍桌子,問他為甚麼要殺羅秀,他順口就回答:“她拿了錢卻……”

  “卻甚麼?”我問。

  “沒啥子,我亂說的。”這老狐狸及時反應了過來。

  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了,他卻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氣得巫海上前就要對他動手,我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巫海剛走到他面前,審訊室門被打開了,陳波站在門口,沖我招手,臉上帶著欣喜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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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波的表情讓我眼前一亮,叮囑巫海看著老孫頭,就三步並作兩步出了審訊室的門。

  出來後,陳波把握成拳頭的右手伸到我面前,攤開手說:“我們在三輪車上找到了這個。”

  “這……”陳波手心是一個存放證物的透明塑料袋,我拿起來,仔細一看,裡面好像是枚銀色的耳釘,我反應了過來:“羅秀右耳上也有一枚銀質耳釘!”

  “你看看是不是同一款式。”

  我盯著看了好一陣子,腦海裡回想著當日在縣刑警隊看過的照片,最後點頭道:“就是它!”

  “這下看他還怎麼抵賴。”陳波說。

  “你們在哪兒找到的?”

  “我們先檢查了三輪車的後鬥和龍頭,沒甚麼異常的,本來都準備收工了,我突然看到後鬥的鋼板縫裡有個發亮的東西,讓他們掏出來看看,結果就是這枚耳釘。它當時緊緊地嵌在了縫裡面,為了不破壞它,我們花了好一陣功夫才弄出來。”

  “陳所長,太感謝了!”我由衷地說。

  “謝啥,這是應該的。”陳波笑道:“案子破了,我也能輕鬆一大截啊,你快去審他吧。”

  我重重地點了頭,把裝耳釘的袋子揣進包裡,回了審訊室。

  按李勇先前對老孫頭的評價,以及我這一個小時和他的接觸來看,老孫頭並不是一個心思縝密之人,更不具備強大的心理素質。

  所以,在我出示了那枚耳釘,並告知其與死者羅秀身上的另一枚耳釘剛好是一對時,老孫頭的心理防線就迅速崩潰了。

  羅秀的確是他殺的。

  那幾日,老孫頭一個人在家,沒有了婆娘的壓榨,過得是逍遙自在,幾乎每天都要騎著三輪車去鎮上溜達溜達。

  案發當日,他回村途中,碰到了獨自行走的羅秀。

  老孫頭見四處無人,放慢車速,跟著羅秀走了一段,卻也不說話,羅秀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直接問她要不要“玩玩”,老孫頭問怎麼玩,羅秀說“都可以”,老孫頭想了一陣,就讓羅秀上車。

  與我們之前料想不同的是,老孫頭並未在路邊的樹叢中與羅秀完成交易,而是把羅秀拉回了家。

  為了不讓村民看見車上的羅秀,老孫頭是讓她躺在車後斗裡的。三輪車的後斗裡時常放著兩個可以裝東西的化肥袋子,待羅秀躺下後,老孫頭把袋子舖在她身上,這樣更是保證不會有人看見。

  羅秀知道老孫頭的用意,也挺配合的,全程都沒有坐起來。

  回到家裡,兩人談妥以五十元一次的價格交易,老孫頭先給的錢,可讓羅秀做事的時候,她卻不願意了,兩人因此爭吵起來。

  老孫頭偷偷把羅秀拉回家中,本就是做賊心虛,生怕被旁人知道,這羅秀先是反悔不說,爭吵中聲音又很大,老孫頭又急又氣之下,直接伸手掐死了她。

  “她先前明明答應你了,為何又突然反悔?”我疑惑地問。

  聽了這個問題,老孫頭目光閃爍,支支吾吾的,巫海吼道:“老實交待!”

  “我,我不行……”老孫頭面色窘迫。

  我頓時明白了過來。

  “你陽萎?”巫海問得直接。

  “嗯。”老孫頭的聲音小了許多。

  原來如此。

  在老孫頭遮遮掩掩的陳述中,我們慢慢知道了他的內心世界。

  差不多從四十歲開始,老孫頭就有了陽萎的毛病,正因如此,他在婆娘面前才越來越抬不起頭。

  他婆娘時常在家裡說他不中用,不算男人,幾年前更是與他分床而睡。

  不過,她並沒把老孫頭的秘密講出去,這讓老孫頭很是感激,所以才處處忍讓。

  多年來,老孫頭心中的慾望得不到釋放,憋得厲害。他早就打過羅秀的主意,一來沒人引線,他開不了口,二來他婆娘天天在家裡,他也抽不出身。

  發案那日,各種條件都齊全了,兩人單獨相遇,羅秀又主動開口,老孫頭興奮之下,特別是受到那句“怎麼玩都可以”的刺激,很快就做了決定。

  然而,當老孫頭提出讓羅秀給他口的時候,羅秀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還說她從不做這事。

  “你不是說都可以嗎?”老孫頭不服氣了。

  “我是說直接做,各種姿勢都可以,哪曉得你這麼變態。”羅秀擺著手就要離開。

  眼看多年的壓抑就能得到釋放,卻突然出了岔子,老孫頭哪肯放她走,堅持讓羅秀做,還說收了錢就要做事,要不然就得雙倍退錢。

  羅秀卻說:“錢收了,就沒退的道理,現在是你自己不願意接受我的服務。”

  扯了幾句,羅秀反應了過來,摀嘴大笑:“老孫頭,你才五十來歲,這就不行了?”

  受到羞辱的老孫頭,氣急敗壞之下,伸出了邪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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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秀死後的過程就簡單了,孫老頭在屋子裡思慮了一番,想出了沉屍湖中的主意。

  他把羅秀的屍體扛到三輪車上,把化肥袋的底端剪開,套在屍體上,快到湖邊時,撿了一塊扁平的石頭,穿過袋子,壓在屍體上,以保證屍體不會浮上來。

  “你當天下午就把屍體拉走了?”我問。

  “嗯,那陣天快要黑了。”老孫頭說的時間與張家村的張虎所說的“六點”相差無幾。

  “你為何不等到半夜再拋屍?白天被人看見了怎麼辦?”我又問。

  “我也想等到天黑,可……”老孫頭臉色難看地說:“可我怕啊,趁著太陽沒落山,我才敢拉屍體。”

  深受封建思想影響的人,自然也是怕鬼的。

  “那你這一路上遇到甚麼人沒有?”巫海問。

  “沒印象。”他搖著頭:“我在村裡沒熟人,就算碰著人了,也不會來翻看我車子的。”

  老孫頭說,拋屍後,他回到家,心慌得很,既怕這事被人發現,又怕羅秀的鬼魂來找他報仇,晚上是硬喝了一斤白酒下肚,才勉強睡著的。

  第二天,聽著屍體浮了上來,他就跑去找他婆娘了。

  “你以為跑到你婆娘那了,我們就查不到你身上了?”巫海冷哼道。

  老孫頭卻咧著嘴說:“我哪裡是怕警察嘛,我是聽說那屍體是站立在水中的,這可是成了厲鬼,要找我報仇的,我不跑遠點,肯定會被拉到水裡去。”

  我一聽就樂了:“既然成了鬼,你跑到哪都能找到你啊。”

  “那不一樣。”老孫頭一本正經:“水鬼不能離水太遠,不然要死的。”

  “鬼還會死?”巫海也笑了。

  “是嘛。”老孫頭有些不確定了:“反正,我爺爺就是這麼說的,李支書他爹以前也說過這話。”

  說這話時,老孫頭像個孩子。

  他還說,這幾天晚上睡覺都做噩夢,就連白天也要在人多的地方才不會害怕。

  昨天接到李勇的電話,他心裡隱約猜到會翻船,因為他知道這幾天都有警察在村子裡查羅秀的案子。

  他答應回來,是受夠了擔驚受怕的日子,可今早真要回村了,又猶豫了,這是出於求生的本能。

  所以,他就先跑到鎮上,買了酒,一來是想再考慮考慮,二來是壯壯膽。

  “娘的,既然你有自首的意願,後面也被我們抓著了,那最先沒找到耳釘的時候,你咋還一直狡辯?”巫海又問。

  老孫頭有些難為情地說:“我喝了點酒,膽子大了些,不怕鬼了……就又想多活幾年嘛……然後,然後你們找到那個耳環,我想肯定是那女鬼讓你們找到的,她是鐵了心要報仇……反正要死,我寧願讓警察槍斃,也不想被鬼吃了。”

  “虛啥子嘛,你當天找羅秀就是想喊她給你服務,現在她來找你,正好噻,她雖成了鬼,也還是女鬼噻。”巫海揶揄道。

  老孫頭看了他一眼,估計也是聽出來巫海這是在損他,沒有接話。

  拋屍的過程,老孫頭完整地交待了出來,就是把屍體裝在袋子裡,用石頭壓住。我問過那石頭的特徵,與昌達從湖裡撈出來那塊吻合。

  自始至終,老孫頭都沒用繩子綁過屍體,昌達在水底也沒找到繩子,那麼,先前我們曾推測的屍體腳踝處被繩子拉著才豎立在水中的可能性似乎就不存在了。

  “我看,豎立水中這事,純屬巧合。”巫海說。

  我一時沒想到合理的解釋,沒有否定,卻也沒點頭。

  至此,羅秀被殺一案的案情就基本明了了。

  而自打老孫頭交待出他性功能有問題後,我就明白了一件事,之前,我們一直認為與羅秀發生關係不給錢和殺她的是同一個人。

  其實,昨日從張家村回風谷村的路上,我與瘋哥談論到,法醫對羅秀的屍檢表明,其遇害前未有性生活。

  當時我腦海裡就冒出個念頭,或許,兩件事的主角並不是同一人,在我準備提出來時,李曉軍突然從路邊跑出來,嚇了我一跳,就把這茬給忘了。

  關於羅秀死前兩天的那件事,我和巫海再三詢問過老孫頭,他都是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

  殺人的事都承認了,這件事沒必要再隱瞞,並且,老孫頭的身份,也不足以讓羅秀有所擔憂,以致於受了委屈都不敢把他名字說出來。

  所以,現在可以斷定,殺羅秀的是老孫頭,而此前兩天在小松埡那邊樹叢與她發生關係的,另有其人,這人也是風谷村的。

  想到這,我腦海裡迅即冒出了一個人名,那就是我們早就有所懷疑的——村支書李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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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勇的雙重身份,讓其不僅是在風谷村有威望,在隔壁的張家村,甚至於在鎮上,都是有名的人物。

  羅秀一個寡婦,又是外地人,自然是不敢得罪他的,因此才沒把他姓名告訴莽狗。

  讓我不明白的是,李勇的經濟條件那麼好,若他真的與羅秀發生了關係,沒理由吝惜這五十元錢啊。

  難道風谷村還有第二個羅秀不願或是不敢得罪的人?

  我在腦海中搜索了一遍,似乎沒人符合這條件了。

  說起錢,我倒是想起,老孫頭的摳門在村子裡人盡皆知,那麼,他殺了羅秀後,為何沒把羅秀包裡的六十元錢拿走呢?

  “我才不要死人的錢,有命拿,沒命花。”老孫頭如是回答我。

  “你龜兒子,明明這麼怕鬼,為何還敢殺人?”巫海問。

  “我……她……哪個喊她把我惹毛了嘛。”言語當中,老孫頭終於還是透露出了一絲後悔的意思。

  “不是老子說你,羅秀不就是沒讓你爽到嘛,屁大點事,還把你惹毛了,挺有出息。”巫海走到他面前,俯視著他說。

  “她嘲笑我啊,我還怕她把我的事拿出去到處說。”老孫頭又道。

  “所以你把她殺了都不解氣,還要用刀劃爛她的臉?戳爛她下體?”巫海鄙夷地看著他。

  “你莫冤枉我,我啥時候拿刀劃她臉了?”

  老孫頭的回答讓我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到他跟前,仔細地打量著他。

  他滿臉疑惑,眼神沒有閃爍,與先前抵賴的模樣完全不同,這說明他心中無鬼,並未撒謊。

  “真不是你劃的?”巫海也意識到這是個嚴重的問題,不由收起了剛才的戲謔神情。

  “我忙著把她扔進湖裡去,哪有心思劃她臉哦。”老孫頭擺頭說。

  我大腦快速轉動著,老孫頭拋屍時,未曾劃臉。換言之,直到他把羅秀的屍體扔進湖中時,屍體都是完好無損的。

  再往下想,就讓人渾身發毛了。

  屍體沉入湖裡,第二天被人發現其立於水中,臉和下體都被刀劃爛了。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水中有怪物,或者說,真的是水鬼。

  但我隨即想到,無論是水怪還是水鬼,應該都不會用刀吧。

  所以,這其實是人為的。

  “你好好想想,拋屍的過程中,有沒有碰見甚麼人?或者周圍有沒有甚麼異常的?”我問。

  “好像沒有。”老孫頭遲疑著回答。

  我又問:“你再想想,最近天氣熱,村裡不是經常有人去湖裡游泳麼,難道那天湖裡一個人都沒有?”

  “湖裡肯定是沒人的,我當時看過。去和回來的路上,也沒遇著人,不過我騎車走的是大路,小路上有沒有人就不知道了。”

  講完,老孫頭補充道:“平常那些娃兒都是大白天去湖裡,那天有些晚了,天麻麻黑的,耍水的人都走了吧。”

  “應該沒人看見他,不然早就向我們提供線索了。”巫海說。

  這也是我心中疑惑的,如果那個神秘人真的看見了老孫頭拋屍,為甚麼不僅不舉報,不僅不害怕,卻還要潛入湖底去劃爛羅秀的臉呢?

  只怕,在這樣一個被封建迷信“洗腦”的村子裡,找不出幾個如此膽大的人吧。

  我能想到唯一支撐他做這件事的原因就是,他與羅秀有著莫大的仇恨。

  羅秀是個賣、婬女,說白了,這也是一種交易,一人付出金錢,一人付出身體,拋開違法不談,這一行為屬於你情我願,她與嫖、客之間,應該是沒甚麼仇怨的。

  案發前兩日,與她發生性、交、易卻未付錢的人倒是比較可疑。

  可仔細一想,在這件事上,羅秀沒收到錢,她心中有氣說得過去,對方卻是得了便宜的,他沒理由恨羅秀啊。

  若這兩人不是同一人的話,案子就更複雜了,發生性行為、謀殺、用刀劃屍體,三個動作,分別對應著三個人!

  謀殺的老孫頭被抓住了,發生性行為的人極有可能是李勇,那劃屍體的人又會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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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機鈴聲響起,是昌達打的,他說他已經把磚廠和茶館周邊相關人員都走訪完了,風谷村另兩戶有紅色三輪車的人說的話基本得到了證實。

  “恩,知道,真兇確定了。”我走出審訊室,輕聲告訴他。

  “誰?”昌達聲調陡然提高。

  “你們村的老孫頭。”

  昌達聽後,極為震驚,得知我們就在派出所,說他馬上過來。

  走訪時,昌達作了相應的記錄,雖然兇手已經確定了,我還是挨著看了一遍。記錄條理清晰,提的問題都比較關鍵,我看著,頻頻點頭。

  “沒問題。”我把記錄本還給他,隨後又給他講了這幾天的案情進展,現在他弟弟康復了,他作為專案組的一員,自然要加入進來。

  另一方面,我也是想徵詢他的意見,畢竟,專案組裡,他對風谷村的村民是最了解的。

  “村裡地位比較高的。”昌達思索著說:“除了李支書,好像的確沒甚麼人了。不過,我這些年在外讀書,對有些村民的情況也掌握得不是很準確了。”

  “我看,百分之九十都是他。”我說。

  “可是。”昌達提醒我說:“從莽狗的表述來看,羅秀與那人發生性行為時,應該還不知道他不會給錢,也就是說,羅秀是自願的,等到事後,對方不給錢,羅秀雖氣憤,卻也認栽了,所以,現在就算我們把那人找出來,也追究不了他甚麼責任啊。”

  我點頭道:“話雖這麼說,可既然這單案子的複雜程度遠超先前的預設,我覺得有必要對死者生前的活動軌跡進行完整的還原,說不定,在這個過程中,還會有其他發現。”

  老孫頭犯的是殺人罪,並且已經認罪,得馬上送去看守所。並且,按規定,送入看守所後的24小時之內,我們得去對他進行第二次訊問。

  鎮子到平五縣城有些距離,我思慮一陣後,有了主意。這幾天下來,我們對風谷村的情況已經掌握得差不多了,巫海和老蔣這兩個本地警察的優勢不再明顯,讓他倆押送老孫頭去看守所比較合適,他們還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回家一趟,與家人待一兩天。

  對我的這個決定,巫海和瘋哥都沒意見,我隨即讓昌達開車回村去,換了老蔣過來。

  與瘋哥打電話時,我順便把老孫頭交待的情況大致講了,瘋哥說他那邊也有一些收穫,等把老孫頭押走後,我們幾個再好好把案情匯總分析一下,應該會有突破。

  老蔣到派出所的時候,臉上帶著笑意沖我說:“總算是抓到兇手了!”

  “可是案子並沒因此結束啊。”我略有憂色。

  老蔣伸手抹了一把光光的頭頂:“這有啥,殺人的事破了,也算給上頭有個交待,我這心裡也不慌了。”

  我笑了笑,問:“李勇沒甚麼異樣吧?”

  老蔣擺手道:“跑前跑後,挺積極的。”

  “這人是個角色。”我道。

  “在風谷村,他不僅地位最高,我看,也是最有錢的。”老蔣話峰一轉:“不過嘛,這越有錢的人,越摳。”

  “哦?”我來了興趣。

  “有人說他喜歡佔便宜。”

  “甚麼便宜?”

  “李勇喜好吃肉,隔段時間,就會向村民暗示,讓村民給他送雞送鴨送豬肉等等。”

  “向一戶村民暗示,還是向多戶村民暗示?”我問。

  “只有兩戶人家提到過此事,不過從他們的話中聽出,村裡多數人家都給他送過東西。”

  風谷村的村民迷信,李勇作為村裡的神漢,在村民心中,那就是“神的代言人”,若真要送東西,應該也是心甘情願的,可如今透露給警察,就說明其內心是不滿李勇的。

  “哪兩戶?”我忙問。

  “反映這事的人,一個是昌達媽,一個是村民董有亮。”

  “昌達媽?”我皺起眉頭:“她對李勇有意見麼?”

  老蔣則說:“你也知道,昌達父母一看就老實巴交的,沒甚麼心計,我們一套話,她順口就說了出來,依我看,並非是對李勇不滿。”

  我腦海中想像著王良夫妻二人樸實的形象,點了點頭,又問:“這個董有亮又是誰?”

  “他四十歲左右,從十多歲開始就在外打工,見了些世面,對李勇那一套封建迷信不像其他村民那麼盲從。羅秀屍體被撈上來時,臉劃得稀爛,眼珠也沒了,當時好多村民都嚇得不行,還是董有亮報的警。”

  聽得老蔣介紹,我對這人有了點興趣:“昌達媽老實,是隨口說出李勇向村民索要物品一事的。只怕,董有亮不是隨口說的吧?”

  老蔣笑道:“市局的同志就是厲害,董有亮和李勇二人,有利益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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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體怎麼回事?”我忙問。

  “李勇的村支書任期快到了,他想繼續當,本來其他村民也沒人對這個感興趣,哪曉得,董有亮這些年在外面掙了些錢,去年回村後,帶頭組織村民把之前坑坑洼窪的村路修葺了一番,今年又從外地購了些果苗,免費分發全村民。據王良說,董有亮曾公開表示過,想競選下一任的村支書,這不是公然向李勇叫板麼。 ”老蔣嘖嘖道。

  “那日巫大隊也說,平五縣財政吃緊,當村支書沒多少油水,為何這董有亮還自己花錢來討好村民,從而在選舉中占得優勢呢?”我有些疑惑。

  老蔣卻笑道:“再沒有油水,除了每月千把塊的工資外,一年少說也有兩三萬的款項過手,中間隨便挪用幾大千,不也是筆不小的收入麼。還有啊,芝麻官也是官,村裡哪家哪戶要改建房子、申請養老保險這些事務,都得村支書籤字,有了簽字權,吃拿卡要就順理成章了。”

  “不過。”老蔣話峰一轉:“我後來又走訪了幾戶村民,董有亮從小就是個熱心腸的人,他應該不是圖這些東西,他是想著當了村支書後,能多為村民干點實事,造福風谷村。”

  “只怕李勇當村支書不是這種想法。”我沉吟道。

  “沒錯,村務上,李勇這麼些年壓根就沒怎麼幹事,做得最多的還是算命測方位之類,再就是用自家三輪車幫著村民拉東西,收費還不便宜。”

  “恩。”我點頭:“這說明他對金錢是很看重的。而他做這兩件事,都需要村支書這個身份,所以,他肯定會壓著董有亮。”

  “對,董有亮當了村支書的話,李勇不僅會少了油水,還會被董有亮制約著,說不定算命的生意都會差許多,因為董有亮對他那一套是不怎麼信的。”老蔣說。

  說起制約,我突然想起,國內各級機關都是黨政兩套體系,黨委書記和政府一把手既相互配合,又相互制約,為何風谷村只有村支書,卻沒有村長?

  老蔣回答:“平五縣好多村子都是這樣,多設個村長,財政就要多支出一部分錢,而農村好多人口都外出打工了,留守人口較少,有個支書就能把一應事務處理完畢,所以,村長都是空著的,你看張家村也是這樣。”

  之前走訪時,我們沒有把李勇作為嫌疑人刻意了解其情況,這一次,老蔣有的放矢,收穫還真不小。

  “唐艷溺水一事,可找到目擊證人?”我又問。

  “瘋哥安排我主要蒐集李勇的情況,唐艷一事,是他和文雅在查。”老蔣回答。

  巫海與老蔣把老孫頭帶走之後,陳波便用派出所的警車送我回村,此時已經是傍晚了。

  警車拐下大路口,駛上風谷村的村道沒多遠,我看見前方有兩個人在步行,就讓陳波搭他們一段路,上前一看,是李曉軍和他媽媽。

  上車後,曉軍很興奮,左看右看,眼神中流露出小孩子對警察這個職業的嚮往,他媽媽則拘謹得多,兩手放在腳上,頭往下埋著。

  我想起曉玉曾說唐艷喜歡與曉軍玩,順口就問:“曉軍,你和唐艷關係好嗎?”

  “好啊,她是我同桌。”曉軍馬上回答。

  “好啥哩,你放假都沒怎麼和她玩。”先前拘謹的曉軍媽突然搶話說。

  我故意不理她,又問曉軍:“你們最近一次玩是甚麼時候呢?”

  曉軍摸了摸頭說:“上學的時候,我們天天見,她個子小,在班上總受欺負,我幫她報了幾次仇。現在放假了,我每天要去鎮上,就沒怎麼和她玩了。”

  第一次見唐艷時,我以為她七八歲,後來才知道她也是十歲,和李曉軍同歲,只不過身體比較矮小。想來,是因為在家裡受不到重視,營養不良的緣故。

  我衝曉軍豎了個大拇指道:“不錯喲,你正義感這麼強,有當警察的潛質。”

  曉軍聽我這麼說,高興得眼睛都笑成縫了。

  “她平時膽子大嗎?”我又問。

  “不大,別人打她,她都不敢還手的。”曉軍撇嘴說。

  “我是說,她怕鬼嗎?”我進一步問。

  聽到“鬼”字,曉軍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咽了口唾沫,表情難看地說:“我都怕,她能不怕麼。”

  “她親口告訴你的?”我確定著。

  曉軍點頭:“是啊,每次從村路邊的墳旁經過時,她都是跑過去的。”

  我琢磨著,當日在鏡湖邊,唐艷就曾因人群中的“鬧鬼”言論而嚇哭,現在曉軍的話再次證實其膽小怕鬼,既是這樣,她真沒道理會去鏡湖邊割草啊!

  除非,她不是自願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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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曉軍,你的同桌溺水死了,你會不會傷心?”陳波突然問。

  “唐艷死了?”曉軍一下子愣了。

  見曉軍的反應這麼大,陳波猶豫地看向我,不知這話該不該講。

  “陳所長,你專心開車吧。”我對他說道。

  不是我覺得他話沒說對,而是這鄉村小路比較窄,稍不留意的話,輪子容易滑出路面,陷入兩邊的草地裡去。

  “叔叔,真的嗎?”曉軍轉而問我。

  “小孩子別東問西問。”曉軍媽拉了拉他說。

  我心裡權衡了一番,這事肯定是瞞不住的,便說:“是啊,她昨天一個人出去割豬草,然後不小心掉進湖裡淹死了。”

  “死了。”曉軍的情緒瞬間黯淡下去。

  當時我坐在副駕駛上,他們二人坐在後排,我是側著身子回頭與他們交談的,見他表情難過,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

  他卻突然站了起來,頭一下子碰到了車頂,他媽忙拉著他坐下,他卻顧不得頭頂的痛,沖我說:“叔叔,你騙我的吧,她怕水得很哩,根本不敢到鏡湖邊上去,怎麼會掉下水?”

  這話讓我的心跳驟然加快,瞪著他問:“真的?”

  “真的!我們班的女生都怕水,因為她們沒人會游泳,我就不一樣,從小我​​爹就帶我去湖裡玩。”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剛剛還因唐豔的死而憂傷的曉軍,這會兒說起自己會游泳,比那些女同學厲害,臉上又浮現出幾分驕傲的神情。

  他的話給我提供了重要依據,這再次說明,唐艷獨自去鏡湖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如獲至寶,忍不住在他的臉蛋上揪了一下。

  這時,到了村口,我就讓陳波掉頭回去了,我打算與曉軍母子一同往村裡走,路上可以順便再問問唐豔的事。

  結果,剛下車,曉軍媽就說天色太晚,要急著回去給曉軍做晚飯,拉著他快步往前走。

  我雖無奈,卻也只有跟在他們後面走著。

  走了一陣,我看到路邊的幾棵樹,想起件事,唐艷失踪當晚,我們一群人從鏡湖邊走回來,快到村口時,一個村民說看到村下有個人影閃過,其他人卻都沒見到。

  我站定腳步,憑著記憶中的方位,找到了那棵核桃樹。樹幹很粗,半夜裡,若是有人挨著樹乾而立,很難被發現。

  若村民所言非虛,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剛好在村民的電筒光照過去時,那人動了,因為運動中的物體比較明顯。

  那麼晚,肯定不會有人出來幹農活,也不會是碰巧經過,而當時找唐豔的人都在一起。如此,他的動機就耐人尋味了。

  我試著緊貼樹乾而站,然後四處看了看,發現此處的地理位置很不錯,視線開闊,往前能看到村路上的情況,往後能看到風谷村的大半面貌,當時我心裡就冒出個念頭:這傢伙是在監視我們?

  想到這,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伸手不見五指的半夜,一個人默默地站在這裡,像獵食的野獸一般,在黑暗中窺探著一切。而出現在村路上的我們,就是他的獵物!

  說起來,這案子也真是奇了。

  明明抓到了殺人兇手老孫頭,可老孫頭交待的殺人過程卻並不血腥,也不暴力。

  反而是未解的謎團讓人心驚。

  潛入水中劃破屍體面容、挖出屍體眼睛的神秘人,夜半藏於核桃樹下的神秘人。

  他們到底是誰?又想做些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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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媽,您的手藝可真好。”

  當我邁著疲軟的雙腿走進昌達家時,昌達媽剛好煮熟了一大鍋面,給我們幾人挨著盛了一碗。

  剛才那話,便是文雅嚐了一口麵條後說的。

  “喜歡吃就多吃點。”昌達媽笑呵呵地說。

  “我們這幾天可要給您打不少麻煩。”文雅又說。

  “不麻煩,不麻煩,你們都是昌達的領導,我們家昌達還要靠你們多關照。”說著,昌達媽愛憐地看向昌達。

  “媽,你說啥呢。”昌達有些尷尬。

  我忙說:“昌達在隊裡表現很好,你們放心吧。”

  吃完飯,我們四人聚集在昌達屋裡,準備把所有的案情做一個匯總。

  我先詳細講了今天審問老孫頭的情況,之後又說了老蔣蒐集到的與李勇相關的信息,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看法。

  “你的意思是,在小松埡一帶強行與羅秀發生了性關係並沒有付錢的人是李勇,唐艷也是被人謀殺的?”文雅盯著我問。

  我點頭。

  “畜牲!”文雅咬牙道,她是在為唐艷抱不平。

  昌達說:“唐艷是個小孩子,身上沒有錢,不存在被搶劫的可能,那兇手為何要殺她?”

  瘋哥說:“只有兩種可能,其一,兇手變態,姦殺了唐艷,此事只需驗屍即可證明;其二,唐艷知道甚麼秘密,兇手是殺人滅口。”

  我總結道:“沒錯,只是,現在唐貴堅決不讓我們碰屍體,無法驗證第一種可能性。若是往第二種可能上靠的話,這段時間村裡最大的事就是羅秀的案子了,唐艷知道的秘密也定然與其相關。”

  “接著說。”瘋哥鼓勵我。

  “羅秀的案子涉及到三個人,其中,兇手老孫頭昨天並未回村,唐豔的死百分百與他無關。用排除法判定,唐艷要麽是看到了在小松埡與羅秀發生關係的人,要麽是在老孫頭拋尸之後,看到了下水劃破屍體臉的人。”

  “陸揚哥。”聽了我的分析,昌達接話道:“發生性行為一事雖不光彩,卻也是羅秀默許了的,這不算犯罪,至於劃破屍體,這樣的罪行處理也不重,按常理來說,因此而殺人,並不划算啊。”

  文雅卻說:“要判定是否划算,得把對方的身份加進去,試想一下,如果對方是位德高望重或者位高權重之人,這兩件事,無論哪件事被曝光,其在村民心中的形象必然會一落千丈,對他來說,這才是最不划算也最不能接受的。”

  昌達若有所悟:“這麼看來,李支書的嫌疑就更大了啊。”

  瘋哥卻說:“同樣道理,那個董有亮的嫌疑也增大了,他那麼想當村支書,肯定也不願自己做的醜事被曝光。”

  “可董有亮當支書是想為村裡謀福利啊,並不是為一己私慾。”昌達又說。

  “唉。”瘋哥嘆息著,點燃一支煙,語重心長地說:“昌達,人心難測啊。”

  人心難測,多麼現實的一句話。

  對剛從學校出來,初入警隊的昌達來說,這話顯得沉重了些,他點了點頭,沒再言語。

  我相信,等這單案子辦結了,昌達對這四個字會有一個全面的認識。

  在他從小長大的村子裡,會發生如此的慘案;在他熟悉的村民中,會有這麼多心理變態的人,真是一件讓人難以喘息的事。

  屋子裡一時沉默下來,只有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煙草氣味。

  連文雅都覺得氣氛不對勁,乾咳了一聲,然後把話題引回到了案子上:“第三人對女屍又是劃臉又是挖眼珠的,仇恨一定不小,咱們這兩天得把羅秀的仇人都找出來才是。”

  我贊同地說:“我最先猜想過她的公婆,不過那對老人都七十多歲了,只怕是沒精力與體力潛入湖底做這事吧。”

  瘋哥噴出口煙霧道:“沒錯,羅秀公婆是張家村的,而在鏡湖邊活動的多是風谷村的人,老孫頭殺人並決定拋尸鏡湖,整個過程的時間並不長,所以,對方只能是碰巧目睹了此事。”

  瘋哥的話給了我啟發,我繼續說:“只是碰巧的話,有三種情況,要麽,那附近有一塊土地,這人剛好在種莊稼;要麽,他是在湖邊樹叢裡割豬草;要麽,是剛好游完泳從湖裡起來,在林子裡換衣服。”

  “有道理。”瘋哥點了點頭。

  “昌達,別想‘人心難測’了,你覺得呢?”文雅問。

  我這才發現,先前討論案情比較積極的昌達,這會兒一直沒插話。我看向他,他有些茫然地問:“你們說到哪了?”

  文雅耐心地把我們剛才所說又復述了一遍,他聽完後,想了想說:“屍體被劃爛了,說明對方手裡有刀啊,單是游泳的話,沒必要帶刀,那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了。村裡割豬草的都是女人,她們不會游泳,更不會潛水。所以,應該是周圍種地的某個男人。”

  昌達的分析有道理,我隨即問:“鏡湖周邊有土地嗎?”

  “有。”昌達肯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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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家的?”

  昌達搖頭道:“我只知道那一片有村裡的土地,不過每隔幾年,村裡的土地都會作一些調整,所以我也不確定現在都是誰在那裡種。”

  “你爸媽應該知道。”瘋哥說。

  “嗯,我去問問。”說完,昌達就打開門走了出去。

  過了幾分鐘,他回來,臉上帶著喜色告訴我們:“我爹說,那一片有三戶人家的地,我二叔,董有亮,唐貴。”

  “這三個人……”我在心裡盤算著他們各自的可能性。

  昌達又說:“我相信不是二叔,他和我爸一樣,老實得很,從沒得罪甚麼人,也沒聽說和羅秀有甚麼瓜葛。還有,他膽子小,根本做不出這種事。”

  昌達作為王勝的侄兒,急於幫王勝撇清與案子的關係,心情我可以理解。

  其實細想起來,案發第二日,王勝就帶著兒子去鏡湖游泳,隨後兒子撞到女屍,他自己還去確認了一番。

  從這件事來看,他的嫌疑的確較小。

  董有亮,根據老蔣的調查,這是一個好心人,熱衷於為村民謀福利。其他方面,我們暫不了解,也不好評價。

  唐貴,這是個極為討厭之人,對女兒的態度令人髮指。

  “如果劃屍體的人真在這三人當中,我首選唐貴。”我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恩,下一步,我們可以著重調查一下唐貴與羅秀的關係。”瘋哥說。

  “我想起來了。”文雅突然道:“昨晚去鏡湖找唐艷,村裡的壯年都去了,只有唐貴和幾個村民中途回了村子。那麼,我們回來的時候,核桃樹下的神秘人也是他們當中的。”

  “我看就是唐貴!”昌達說:“老孫頭拋屍的時候,被在地裡幹活的唐貴看見了,他因某種原因,對羅秀恨之入骨,潛下水去劃臉摳眼珠,很可能之前唐艷與他一起在幹活,親眼目睹了這一切。他當然會警告唐艷,不准唐艷說出去,可隨著我們的調查深入,他越來越害怕此事暴露,於是親手殺了自己女兒,昨晚先是賊喊捉賊地去李支書家說唐艷一天未歸,而後又躲在核桃樹下,是想看看你們到底有沒有找到唐艷。”

  “有些道理。”我點了點頭:“這樣,也就能解釋膽小的唐艷為何會到鏡湖邊去了,她其實是被自己爸爸帶過去的。”

  瘋哥卻說:“如果是唐貴的話,他與李勇和董有亮不同,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村民,不存在剛才我們所說的‘一旦劃屍的事情暴露,代價太大’的情況。”

  “瘋哥,你不了解我們村的人,他們好多都是一根筋,也沒甚麼文化,做事時不會考慮那麼多。”昌達解釋說。

  瘋哥把煙頭扔在泥地上,踩滅,又將其撿起,揣進褲包,這才說:“當然,唐貴是一定要查的!”

  文雅說了另一種可能:“李勇在小松埡與羅秀發生性關係時,被碰巧在此割豬草的唐艷瞧見了。那麼,昨天就是李勇謀殺唐艷滅口,這也能解釋為何他能清楚地算出唐艷所在方位。”

  我接著說:“昨天晚上,我們聽信了李勇'統計學'的理論,而如果唐艷真是他殺的,他當然知道方位,還能通過這件事,進一步鞏固其在村民中的神聖地位。 ”

  “這在他與董有亮的村支書之爭中,是非常有利的。”文雅補充說。

  “那麼,李勇是如何說服唐艷跟著他去鏡湖的呢?”瘋哥問。

  昌達說:“對,唐艷不可能跟他去。我還是傾向於第一種,李支書算方位的本事好多人都見識過,能算準不稀奇。”

  昌達從小在風谷村長大,耳濡目染地接觸這些東西,他心裡對李勇應該是有幾分尊崇的。

  “反正兩個都不是好東西,沆瀣一氣!”文雅哼道。

  從接手案子到現在,昌達也說過一些比較封建的話,文雅昨天才來,不清楚情況,更不知道他對李勇的態度,所以才當著他的面這樣講。

  雖然昌達自己剛才也提出李勇有嫌疑,卻只是理性地分析,此時聽著文雅語氣如此重,臉色稍稍有變。

  我心裡是讚同文雅的,只是顧著昌達的面子,不好接話。

  想必瘋哥也是如此,所以,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了。

  我看時間不早了,準備提議各自休息,也好打破這份尷尬,卻聽瘋哥突然喊了一句:“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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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緊迫,咱們還是分成兩組吧。”吃完早飯,站在昌達家的院壩裡,我對瘋哥和文雅說。

  “恩,今天的調查很關鍵,重點對像是李勇、唐貴,再加個董有亮。”文雅說。

  瘋哥道:“這樣,我帶昌達去李勇和董有亮家,你倆去唐貴家,文雅是女孩子,可以順帶著安慰一下唐豔的媽媽。”

  “好。”我說。

  “昨晚的事總讓我心裡不安,大家都提高警惕,注意安全。”瘋哥叮囑著。

  我和文雅都重重地點了點頭。

  昨晚在昌達屋裡商討案情時,我們三人都是背對窗戶坐的,只有瘋哥是面對著窗戶。

  隨著瘋哥突然大喊一句“誰”並沖向窗戶邊,我幾乎也是從凳子上彈了起來,一併衝了過去。

  從窗戶灑出去的燈光照不了多遠,好在有幾絲月光,我努力看了兩三秒,發現在前方的夜色當中,有一個人影晃動,而瘋哥此時已經去開昌達的房門了。

  然而,當我們打開房門,再打開堂屋的門衝出去時,月色下,一片靜謐,哪裡還有甚麼人影。

  文雅想追,被我拉了下來:“這人跑那麼快,肯定對地形熟悉,我們追不上的。”

  “回去吧。”瘋哥也贊同我的觀點。

  重新回到屋子,四人的臉色都不好,瘋哥剛一坐下,就又點了支煙。

  “第一天過來的時候,李勇好像就偷聽過我們講話。”我對瘋哥說。

  “真的?”文雅和昌達近乎異口同聲地問,因為當時他倆都沒在現場。

  “當然是真的。”我看著昌達:“那天你媽還碰著他了,他沒帶電筒,說閉著眼都能走回去,符合剛才在黑暗中奔跑的特點。”

  瘋哥知道我的意思,回答道:“剛才光線太暗,我只看到一個東西從窗前晃過,根本看不清體形,無法確定。”

  “很值得懷疑!”文雅說。

  “算了,明天再說吧。”我用手指了指窗戶,出了這麼檔子事,看來以後不能在這個房間裡談案情了。

  王勝一家人從醫院回來了,他家只有兩間臥室,我們是沒辦法去住了。

  男人家無所謂,可以打地舖,文雅的住宿就有些麻煩。她卻說:“我也可以打地舖啊!”

  最後,還是昌達主動說:“文雅姐,你睡我的房間吧。瘋哥和陸揚哥只有打地舖將就一下了,我去二叔家和弟弟睡一張床。”

  “不行,這麼晚了,你不能單獨出去。”瘋哥馬上否定道:“你家席子多不,拿兩張出來,我們三個男的睡一起。”

  昌達卻堅持:“沒事的,那人剛才被發現了,肯定不敢再出來。明天肯定會很忙,我這會兒過去,可以再看看弟弟恢復得如何了。”

  說完,昌達就進屋去拿了個電筒,執意出了門去。

  “都八點過了,昌達這小子怎麼還沒過來?”瘋哥的話將我的思緒從昨晚的回憶當中拉了回來。

  “他昨晚到王勝家後,給我發了條短信,雖然由於信號差晚收到了十分鐘,但應該沒事吧。”我說。

  “來了。”是文雅的聲音。

  我抬頭看去,昌達出現在前面的田埂上,快步地走動著。

  “弟弟已經徹底好了,我二叔二嬸讓我代他們向你們表示感謝。”昌達一來就說。

  “謝我們甚麼?”我問。

  昌達愣了一下道:“謝你們堅持要把弟弟送醫院啊。”

  瘋哥笑呵呵地說:“他們不是說王昌林到醫院後情況好轉也是因為你這個警察哥哥在身邊,驅走了陰邪之氣麼,關我們啥事。”

  昌林尷尬地笑了笑,沒有辯解,轉而問:“今天怎麼安排的呢?”

  聽著是由我和文雅去唐貴家,昌達說:“陸揚哥,你們一定要好好審一下他!”

  “那是當然。”我說。

  分開時,瘋哥叮囑我:“你們看有沒有機會再接近唐豔的屍體,既然基本斷定她是被謀殺的,那做進一步的屍檢就很有必要了。不過,昨天那陣仗你們也看見了,我們警力不足,記得別和唐貴發生直接對抗,免得吃虧。”

  昨日巫海打了唐貴,為此惹得村民與我們對峙,差點收不了場,我還是有所忌憚的,遂點頭說:“實在不行的話,只有讓巫海他們多帶點人來搶屍了。”

  “唉。”文雅嘆息著說:“希望不要讓唐艷再受更多的磨難了。”

  一路上,我和文雅商量了許多詢問唐貴的技巧,以及應付他各種發難的對策。

  然而,當我們走到唐貴家時,卻傻眼了,房門緊閉,一個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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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些不相信,幾步衝到門前,邊拍打邊喊:“有沒有人?”

  油漆剝落的木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門後卻始終沒有動靜。

  “唐艷屍骨未寒,這家人到哪裡去了?”文雅喃喃說道。

  我們圍著房屋繞了一圈,仍是一個人影都沒有。

  “那邊有人,我們去問問。”文雅指著一處說。

  她指的是唐貴家右前方一百多米遠的一戶人家。我們走過去,看家的是個老太太,她告訴我們,昨晚天黑的時候,還見著唐貴家裡亮著燈,今早上起來沒見著人。

  就在我們一籌莫展時,老太太又說:“你們去他老爹那看看吧。”

  對!

  唐艷失踪那晚,唐貴以要回去帶兒子為由,沒去鏡湖邊找唐艷。昨日發現唐艷屍體時,唐貴也來了,我故意問他兒子呢,他說讓他老爹在看管。現在唐貴一家人不見踪影,找他父母是最好的辦法。

  我們問清了方位,就匆匆往唐貴父母住的房子找去。趕到時,只見一對老頭老太在院子裡陪著個小男孩玩耍,卻不見唐貴夫妻的身影。

  我們上前詢問,老頭老太正是唐貴的父母,小孩則是唐貴的兒子。

  當被問及唐貴的去向時,老頭子搖頭說:“不曉得,他婆娘在裡頭。”.

  我與文雅對視一眼,無需言語,便用眼神做好了分工,她進屋找唐貴老婆了解情況,我則繼續與唐貴父母交談,看能不能有意外收穫。

  見老兩口逗玩孫子很是開心,我忍不住問:“大爺大媽,你們知道唐豔的事嗎?”

  “知道,作甚?”老頭子看也不看我地回答。

  他的態度,讓我心裡打鼓,進一步確認道:“我是說,唐艷溺水死亡的事。”

  “死了就死了嘛,哪個喊她不聽話要跑去耍水,這女子從小就皮得很,還不喜歡帶她弟弟。”老太說這些話時,語氣頗為嫌棄。

  同樣是重男輕女,唐貴當日用力踹了唐艷一腳,讓我感到極度氣憤,而此時,老太對唐艷死亡的漠視,卻讓我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意,要知道,她自己也是女人啊!

  我深呼吸兩次,稍微控制了情緒,又問:“你們家就唐貴一個兒子嗎?”

  “兩個,老大有出息,在鎮上修了房子。”老頭接話說。

  “爺爺,我大姑二姑不是你生的嗎?”唐貴兒子滿臉疑惑地問老頭。

  我皺眉問:“你們還有兩個女兒?”

  “你剛才不是問‘兒子’麼,女兒又不是兒子,嫁出去就是別人屋頭的了。”老頭白了我一眼。

  “是啊。”老太附和說:“女子嫁了人,一年回來不了兩次,還是兒子可靠。”

  我心裡想,人與人都是相互的,就你們家對待女兒的這種態度,只怕她們出嫁後,一輩子都不願再回來。

  “大媽,你是風谷村的人嗎?”我突發其想地問。

  “不是,隔壁村的。”

  “那你嫁到這邊後,回過自己娘家麼?”

  “頭幾年要回,每次回去我爹媽都問我要錢,我的錢要養兒子,哪有多的給他們,後來就不回了。”老太撇著嘴說。

  相隔如此近,卻鮮少回家,看來,老太從小也受到了重男輕女思想的影響,不被父母放在眼中,雙方的感情自然很淡。

  之後她成家了,又把這思想“傳承”了下去,對兒子寵愛有加,對女兒卻尖酸刻薄,從而造成了女兒出嫁後不願回娘家的現狀。

  還真是惡性循環!

  “你們小兒媳婦也是附近的人?”我問。

  “不是,她是我兒子從外縣帶回來的。”老頭頗為得意地說。

  我當下釋然,定是唐艷媽生長的地方,沒有這麼嚴重的封建思想。唐艷失踪後,她表現得很急切,等發現了屍體,更是哭得不能自已。這一家子人當中,也只有她為唐豔的逝去而悲傷了。

  我想,她是愛唐豔的,只是,處在風谷村這樣的環境當中,這份愛被過多地隱藏了起來。

  而這份力量微弱的愛,也沒能改變唐艷悲慘的命運。

  “警察叔叔,你有槍嗎?”唐貴兒子仰頭看著我問。

  他的眼睛裡閃動著無邪的光芒,驅散了我心頭不少的陰鬱,我蹲下身子,笑著說:“有啊。”

  “能給我玩玩嗎?”

  “叔叔沒帶。”我摸著他的頭,想起自已小時候對警察的崇拜和對槍支的熱衷,遂問:“你想用槍做甚麼?”

  “打鳥。”小孩一臉的認真:“李曉軍總說他有槍,還說他打鳥都用槍打,又快又準,我也想要一把。”

  “孫兒,他那是玩具槍,打不死鳥的,爺爺明天就去鎮上給你買一把。”老頭馬上說。

  “好啊好啊。”小孩瞬間對我沒興趣了,回到了他爺爺身邊。

  我站起身,準備接著問問唐貴的情況,卻見文雅從屋子裡走出,快步向我而來,臉色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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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我迎上去問。

  “唐貴昨晚就把唐艷屍體弄走了,說要早點入土,免得唐艷媽一直傷心。”

  “啥?”我頗為震驚:“埋了?”

  “嗯,本來唐艷媽不讓,他是強行弄走的,並讓唐艷媽到這邊來照看兒子。”文雅眼中分明燃燒著怒火。

  “埋哪去了?”我預感到此事有些不正常。

  “不知道,他說等過段時間再告訴唐艷媽,免得她天天往墳上跑。”

  “不是說三天後才入土麼。”我沉聲道:“絕對有問題!”

  “我們去找李勇,他肯定知道埋在哪的。”文雅說著就往前走。

  我追上她問:“李勇昨晚也在?”

  文雅搖頭:“唐艷媽倒是說昨晚沒見到他,但不是說村裡埋人都要找他算方位麼,我覺得這事兒他多半知道!”

  我贊同道:“恩,唐貴偷偷摸摸地一個人把女兒埋了,必然有詐。家裡人不知情,李勇這個村支書兼神漢知情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

  路上,我給瘋哥打電話,問他們現在在李勇家還是董有亮家,瘋哥的回答讓我心裡一緊:“李勇沒在家,我們就先到董有亮家裡來了。”

  “他家一個人都沒有?”我急忙問。

  “我們去的時候,剛好碰到李曉軍的媽在鎖門,準備送曉軍去鎮上補習,他們走了後,就只剩下李勇的老爹在屋裡了。”瘋哥回答。

  “李勇啥時候出門的?”我又問。

  “一早就走了,說是隔壁村子死了人,他去看個穴位。”瘋哥說完,疑惑地問:“你們不是在唐貴家麼,怎麼突然問起李勇了?”

  我簡單把這邊的情況介紹了一下,只聽瘋哥在電話那頭說:“等一下。”

  隨後,我聽著走路的腳步聲,過了一會兒,瘋哥沉聲問:“唐貴抱走了唐豔的屍體,一夜未歸?”

  “恩。”

  “這狗日的,唐艷不會真是他殺的吧!”瘋哥隱有怒火。

  “我也擔心這個,他先是不准我們拉屍體走,現在又急著下葬,還不讓人知道葬在哪裡,指不定是想毀滅證據。”我說。

  “這樣。”瘋哥提議:“我給李勇打個電話,讓他完事兒後就趕緊回村,你們現在還是去唐貴家守著,一旦他回來,馬上通知我。”

  “沒問題。”我說。

  瘋哥又道:“我們這邊把董有亮的情況核實後,也過來與你們匯合。”

  見我掛了電話,文雅氣憤地說:“我真想一槍崩了唐貴!”

  說起槍,她倒是提醒了我,在風谷村,我們是人單勢薄,為了提高偵破效率,還經常要把僅有的四五個人拆分開來。這種情況下,一旦遇到甚麼突發事件,真不好應對。

  我當即給巫海打電話,一來將他們走後收集到的案情與他通個氣,再就是讓他們帶兩支槍過來。

  “行啊!”巫海爽快地答應了:“你不說我都想帶槍過來,媽的個巴子,風谷村的人抱團思想嚴重,不把傢伙帶上,我這心裡總是虛的。 ”

  昨日在鏡湖邊,巫海打了唐貴一拳,雖是出了氣,卻也惹起了警民對峙,逼得我代巫海向唐貴道歉才平息下來,巫海肯定憋屈。

  老孫頭那邊,巫海說他還算老實,反正罪行已經坦白了,出不了甚麼麽蛾子,下午他們再去審訊一次,爭取今晚趕過來。

  打完電話,由於無法確定唐貴會先回哪一邊,我和文雅便分開了,她去唐貴父母家裡,我則去唐貴自己的家。

  為保險起見,我倆互相拔了一下彼此的電話,讓它成為第一條通話記錄,方便拔打。

  同時約定,一旦誰發現唐貴,立即給對方拔過去報信,並由對方通知瘋哥他們。

  從唐貴父母家經過時,三人還在院子裡玩耍,小男孩在爺爺奶奶的逗弄下,玩得很開心,我問文雅:“唐艷媽一個人在屋子裡做什麼?”

  “發呆。”文雅說:“神情呆滯。”

  “唉。”我嘆息著與文雅告別,叮囑她一定注意安全,可別一時衝動惹怒了唐家人。

  “放心吧,我有分寸。”文雅沖我笑了笑。

  我站在田埂上,看著文雅走進屋子,這才快步往唐貴家走去。

  走到離唐貴家還有幾十米遠時,我看到他家院壩裡有個人影,忙著跑了過去。

  跑到他家門口,那人正在拿鑰匙開門,我試著喊了一聲,他回過頭來,還真是唐貴。

  “幹啥?”他皺眉看著我問。

  唐貴的臉色有些疲憊,灰頭土臉的,黑眼圈很重,我再往下一看,褲腿上沾了不少的泥土,大門旁還豎著兩把帶泥的鋤頭。

  “你從哪裡回來?”我不答反問。

  “警察還管這個?”唐貴白了我一眼。

  我早有心理準備,不與他置氣,反而鎮定地說:“唐貴,對你女兒的死,我們都很難過,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唐艷甚麼時候出殯,有沒有需要我們幫忙的。”

  “哦。”唐貴勉強笑了笑:“不用了。”

  看著他窘迫的神色,我故意問:“唐艷呢?”

  “她……”唐貴的頭稍稍往下低了一些,遲疑道:“埋,埋了。”

  “埋在哪裡的?”我步步緊逼。

  “山上。”

  “哪座山?”

  “我……我……”他突然抬起頭,像是下了決心:“我憑甚麼告訴你?”

  我悄悄在褲包裡給文雅拔了電話,繼續保持著笑容穩住唐貴:“你別激動,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

  “謝謝,我說不用了。”說罷,唐貴轉身繼續開門。

  “要的要的,我們在村裡辦案,村裡死了人,按規矩應該去祭拜一下,這也是你們村李支書的意思。”

  “他啥時候說的?”唐貴側過頭,疑惑地問。

  “就剛才啊,我來之前。”

  “不可能,他……”唐貴忽然意識到了甚麼,收住了聲。

  唐貴的異樣讓我心中一動,我說李勇是剛剛說的那話,他馬上就說“不可能”,語氣如此肯定,難道,他剛才與李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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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詐唬道:“有啥不可能的,我還知道是他給唐艷算的墳地位置。”

  “他咋啥都和你們說了。“唐貴皺著眉頭,臉上滿是不悅。

  聽了他這話,我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因為如果李勇沒有給唐艷算方位的話,那我剛才的糊弄不僅套不出話,還會被唐貴識破,從而對我產生更強的抵觸情緒。

  “他是村支書,是黨的干部,當然和警察是站在一起的。”我從褲包裡摸出一盒煙,拆開後,遞給唐貴一支。

  平日裡,我很討厭煙味,可辦起事來,煙還真是個好東西。那日我把剩下的半盒煙扔給莽狗,從他嘴裡得到了不少重要信息,回去後,我便又在瘋哥那拿了一盒新的放在包裡,以備不時之需。

  接過煙,唐貴的神色緩和了些,點燃銜在嘴裡,也不急著進屋了,一屁股坐在堂屋的門坎上,沉默地吸了幾口,又仰頭看著我,眼中帶有疑惑。

  先前沒注意,這會兒俯視著唐貴,我才發現他背著個舊佈包,外面還印著毛主席的圖樣。布包斜挎在肩上,他坐下後,包都挨著地面了,他就把包提起,抱在懷裡。

  我不給他思考的機會,挨著坐在他旁邊,又道:“你還是太急了些。”

  在我們的推測中,有可能是唐貴殺了唐艷,他急於把唐艷下葬是為了毀滅證據,我這話沒有點明,純粹是試探他。

  結果,唐貴馬上說:“是支書昨天給我說的啊!”

  我心裡一驚,竟是李勇讓唐貴趕緊把唐艷埋了的?這樣的話,李勇的嫌疑就急劇增大了!

  我正欲細問,卻聽著前方傳來一聲:“小陸隊長!”

  抬起頭,只見李勇大步往這邊走來,我暗道不好,他這一出現,我剛才的話不全穿幫了麼。

  我再往他後面望去,瘋哥他們還沒來,等會兒若是談崩了,我一個人可不好應付。

  唐貴已經起身迎了過去,我只得趕緊跟上,先發製人:“李支書,又見面了。”

  我這話說得模棱兩可,李勇聽不出毛病,唐貴也會以為我剛才真見過李勇了。邊說,我邊給李勇遞了支煙。

  他接過煙,先是看了看唐貴,然後才對我說:“楊警官打電話說你在找我,我可是家都沒回就趕過來了。”

  我注意到,李勇的臉色略微發暗,眼睛裡有血絲,這是典型的熬夜過後的症狀。聯繫到唐貴說的那些話,我不禁猜測,埋唐艷這事,是他們二人一起做的。

  還有,李勇說話時,有些喘氣,看得出是一路小跑著來的,他這麼急,莫不是怕我從唐貴這裡問出些甚麼?

  “你們沒見啊?”唐貴瞪大著眼睛看向我。

  “你說啥?”李勇的反應更大,狐疑地看著唐貴問。

  “噢,沒啥,我和唐貴說了下唐豔的事,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把她埋了,其他的咱也不說了,我們只是想去祭拜一下。”我繼續含糊其辭地回答。

  李勇眼睛轉了轉,說:“唐貴,小陸隊長他們也是一片好心,依我看,表示下心意也行。不過,唐艷是你女兒,這事還是你作主。”

  “我聽你的。”唐貴直接就答應了。

  李勇的態度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為他會百般阻撓的。我試探著問:“李支書,你們這的風俗還挺奇怪,其他地方哪有半夜埋人的。”

  李勇像是被煙嗆著了,咳嗽了幾聲,停下後才回答:“情況特殊嘛,唐艷媽哭那麼厲害,傷了身子可咋整,再說,屋裡還有個小娃兒,沾到陰氣就麻煩了,早點埋對活人好哩。”

  “老狐狸。”我在心裡暗罵道。唐貴本來就對唐艷沒甚麼感情,李勇這樣對他說,他顧及寶貝兒子,肯定會同意連夜下葬的。

  我看向李勇褲腿,上面也沾著些泥土,與唐貴差不多。我腦海中閃過唐貴剛才開門的畫面,迅速回頭看了一眼,門邊依然立著兩把鋤頭。

  至此,我基本能確定埋唐豔的坑是他倆一起挖的了!而李勇是個無利不圖的人,他不可能義務幫忙,肯定有所圖謀。

  這時,我看到李勇背後的田埂上閃現出幾個人影,正是瘋哥昌達和文雅,我當即就說:“正好,上午沒甚麼事,瘋哥他們也來了,咱們這就去吧。”

  “支書,你帶他們去吧,我回去睡會兒。”唐貴打了個哈欠說。

  “不行,你是主人家,你得去!”李勇瞪了他一眼。

  唐貴不再言語,李勇又說:“看你那衰樣,回屋去洗個冷水臉吧,順便用這布包裝點香蠟錢紙。”

  “好,好。”唐貴捂著布包,轉身就進了屋。

  瘋哥他們走近後,李勇笑著打了招呼,我讓昌達陪李勇聊著,我則把瘋哥和文雅叫到一旁,講了這一陣的發現。

  “李勇那面色,的確像是一夜未眠的樣子。”瘋哥低聲說:“這樣的話,他老婆就撒謊了,她可是說李勇是清早才走的。”

  我說:“這是作偽證啊。”

  文雅說:“先前,李勇交待,羅秀與人在小松埡發生性關係那日,他一直和老婆在地裡幹農活,直到下午他老婆去接曉軍放學,他一個人繼續幹到六點過才回家。你們說,在這件事上,他老婆會不會也幫著做偽證?”

  瘋哥沉聲說:“我看有可能,李勇老婆在家裡絕對是沒甚甚麼地位的,李勇讓她怎麼做怎麼說,還不是幾句話的事。”

  想著有可能是李勇殺了唐艷,我就火大,便說:“咱們一定要把這條地頭蛇給踩了!”

  這時,唐貴出來了,那布包比先前鼓了不少,裡面裝的黃紙都露了出來。我心裡莫名閃過一絲悲涼:唐艷活著時,他沒有給過一點疼愛,現在人死了,他燒起紙來倒是挺大方。

  瘋哥叮囑道:“虧我最初還覺得李勇很配合我們工作,這傢伙有些心機,等會兒我們見機行事,能套點話就套,不能套就先放一放,可別驚醒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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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陸隊長,我有些不明白。”出發的時候,李勇疑惑地問。

  “李支書,甚麼事?”我問。

  “你們把殺人犯老孫頭都抓住了,今天還在調查甚麼呢?”

  “你怎麼知道他是殺人犯?”我當下疑惑地問,因為關於審訊老孫頭的細節,我昨日回來後,並未向他通報。

  “他婆娘給我打了幾個電話,說派出所告訴她,老孫頭殺了人,讓我找派出所把人要回來。我可是沒給你們添麻煩,還讓她別去派出所鬧,好好配合警察調查。”李勇一副大義凜然樣。

  我這才明白過來,把老孫頭送走之時,我們按規定對他的家屬進行了告知。電話是巫海打的,所以我不清楚老孫頭老婆的態度,沒想到她直接找到李勇了。

  “對,她甚麼時候回村?我們還真要找她詢問一些情況。”

  “可能中午就會回來。”李勇說。

  “好。”我繼續說:“李支書,是這樣,這畢竟是殺人案,我們需要再做一些後續的調查取證工作,所以還要在村裡麻煩你們幾天。”

  “哦,不麻煩,不麻煩。”

  李勇雖嘴上這麼說,臉上的神情卻出賣了他,明顯有下逐客令的意味,我只當沒看見。

  “支書啊,羅秀屍體撈起來那天,你也在現場,屍體的臉被劃得稀爛,眼珠都沒了,可老孫頭並沒承認這是他弄的。”瘋哥突然說。

  這算是比較正當的留下調查的理由了,能讓李勇無話可說,但同時,瘋哥的話也讓我渾身毛孔都緊了一緊,因為在場的人當中,唐貴劃屍體的可能性是極大的。

  當時我們走在田埂上,田埂很窄,只能容下兩人並排著走,唐貴與昌達走在前面,瘋哥與李勇在中間,我和文雅在最後,彼此相隔不過兩三米。

  “啥?不是他劃的?扯謊吧!”李勇大聲說。

  “殺人的重罪都承認了,這個沒必要隱瞞,所以,我們覺得這起案子可能還有內情,得再深挖一下。”瘋哥繼續說。

  “那是得查查。”李勇扳著臉道。

  期間,我一直盯著前方的唐貴,他並未轉過身詢問,從走路的姿勢和動作來看,也和先前沒甚麼不同,不知是沒聽見,還是在故意裝淡定。

  “李支書,去唐豔的墳地要走多久?”文雅問。

  “就在那匹山背後,還要走一個多小時。”李勇指著我們斜前方的一座山回答。

  “這麼遠!”我故意誇張地說:“昨晚就你和唐貴兩人抬屍體,也沒人換把手,肯定還是累吧。”

  “昨晚我沒……”李勇說了幾個字,停頓了一下,接著道:“沒啥,都是村裡的,累就累點,就當幫忙了,那女娃也可憐。”

  我那樣說,本就是在套李勇的話,他開始應該是想否認昨晚與唐貴在一起,隨後很快想通了,就順著我的話說。

  瘋哥笑著問:“支書啊,你是不是和老婆吵架了?”

  “沒啊?她咋敢和我吵!”李勇不屑地說。

  “是嗎,那怎麼我們先前去你家,你老婆說你一早就出門了,我還以為是你倆最近吵了架,分房在睡,所以你一晚上沒歸屋她也不知道呢,嘿嘿。”瘋哥以調笑的口吻,再次試探著李勇。

  李勇先是愣了一下,爾後才說:“我那婆娘,睡得跟豬似的,我晚上走的時候,他不曉得。”

  說完,配合著瘋哥,他也自嘲地笑了幾聲。

  在村子裡走著,遇見好幾個村民,他們眼裡都流露出好奇的目光,還有人向李勇打招呼,問他去做啥,他都回答說沒甚麼事,配合警察辦案子。

  後來遇到了二癩子,他小跑著過來,臉上堆著笑問:“支書,你們這是去哪?”

  “你甭管。”李勇白了他一眼。

  “我有事找你啊。”二癩子的目光在我們身上轉了轉,又回到了李勇那。

  “你能有啥事。”李勇仍然沒好臉色。

  “很重要的事!”二癩子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

  “行了,等我回來再說。”李勇揮了揮手,繼續邁步。

  走了一陣,我回過頭,看到二癩子還站在原地,望向我們這邊。

  平地走著快,不一會兒,我們就到了李勇所指的山腳下。

  這山挺陡的,目測角度在50度左右,上山的小道更窄了,兩邊還有荊棘。為了不被荊棘劃傷,我們由兩人並行變成單人行進。

  按先前的順序拆散,唐貴第一帶路,昌達第二,李勇第三,瘋哥第四,文雅第五,我墊後。

  越往上走,兩旁的荊棘越是茂盛,文雅穿的短袖,手臂都露在外面的,我不時叮囑她小心一些。

  很久沒爬過山了,到半山腰的時候,我已經累得大汗淋漓,前面文雅的喘息聲也很明顯,正好我看前面有塊平地,就提議休息一會兒。

  “好。”瘋哥最先響應:“老了,不中用了。李支書,咱們歇息下,抽支煙。”

  “要得。”李勇應道。

  剛停下,文雅就驚呼道:“好多花啊。”

  之前忙著趕路,只顧著驅趕兩旁的荊棘,沒心思看風景。聽了文雅的話,我左右看了看,這座山上沒多少土地,保留著原生態,到處都開著不知名的野花,五顏六色的,真真是讓人心曠神怡。

  我用力深呼吸了幾次,感覺渾身的細胞都舒暢了許多,連爬山帶來的疲憊感也減輕了。

  “陸揚。”瘋哥在叫我。

  我看過去,他已經摸出了煙盒,給李勇他們也散發了,自已塞了一支在嘴裡,點燃後,愜意地吸了一口,接著說:“這裡風景如畫,比較適合談戀愛。”

  我當然明白瘋哥的用意所在,他經常直接或間接地攝合我與文雅,我嘿嘿笑了笑,看向文雅,她似乎沒聽見,採了一朵粉色的花兒,正放在鼻前聞呢。

  “陸揚哥,文雅姐喜歡花,你還不快去幫著摘幾朵。”昌達也笑著說。

  “沒問題。”我故意大聲說話,以此來掩飾心中的忐忑,並邁步往文雅走去。

  走了兩步,我忽然發現,在清晨柔和陽光的照耀下,穿著現代服飾的文雅,與這原生態的大自然之美卻是那麼契合,沒有絲毫突兀的感覺。

  我迅速拿出手機,記錄下了這讓人心動的一刻。

  剛拍完,屏幕裡的文雅轉了過來,沖我微笑,我再次按下了快門。

  “偷拍要付版權費啊。”她笑顏如花。

  “我沒偷拍啊,光明正大地拍。”我笑著走近,指著她身後一處稍高的地方說:“那裡的花更多一些,去那我再給你拍幾張吧。”

  她看著我說:“好。”

  拍照的時候,文雅沒有刻意地擺各種
POST,只是靜靜地站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微風拂過,吹起幾絲髮梢,更添了幾分韻味。

  我拍完後,文雅說要看看,往下走的時候,鞋底滑了一下,我連忙伸手扶住了她,兩手相碰,我只覺全身尤如觸電一般。

  待文雅站定,我還沉浸在這份突如其來的甜蜜當中,直到感覺到文雅試圖抽出手去,我才條件反射地握緊了。

  “他們看著呢。”文雅小聲地說,臉都紅了。

  我這才鬆開手,轉過身,與她並排而立。
[隨機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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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一幕時,我的潛意識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風谷村四面環山,許多山上都有村民的土地,幾單事件發生之時,難道一個目擊者都沒有?

  不過,很快我就想通了,就打現在來說,雖然我能看見山下田埂上有人在行走,卻根本看不清他是誰。

  我再環視四周,但凡是山上的土地,多數都位於山腰了,無論是看風谷村,還是看遠處的鏡湖,都稍遠了些。

  “哎,發甚麼神吶?”文雅用手輕輕碰了我一下問。

  我把自已所想告訴了她,她白了我一眼道:“這麼美的風景,你就不能等會兒再想案子的事啊?”

  我了解文雅,她對工作的認真態度絕不會低於我,因此,她是不會責怪我大煞風景破壞氣氛的。

  果然,她前後左右地看了看,遂指著對面一處地方道:“你看那,是個小山坡,只比風谷村的地勢高了十來米,雖然看不到鏡湖,卻剛好能把村裡的情形看得清晰。”

  “那裡……”我恍然醒悟道:“我去過那。”

  文雅所指的,正是昨日等派出所反饋抓捕老孫頭信息時,我與巫海和李勇待的地方。站在坡上,的確能把風谷村裡的每一個動靜都捕捉到。

  “那裡的土地是誰家的?”文雅好奇地問。

  “王良和二癩子。”

  說到這,我把兩塊花生地的差別也給文雅講了,文雅笑著說:“聽你這描述,二癩子家那花生地就蠻像個'癩子頭'的,稀稀拉拉,這長一點,那長一點。”

  “你說得還挺形象。”我回道。

  然而,此時我卻沒心思取笑二癩子,因為我想起了巫海昨日說的一句話,當時我已經處於半醒半夢之間,聽著他說王良家的花生好像被人偷了些。

  我當即就給巫海打電話,詢問他看到的具體情況,他說,有一小塊花生地被刨開了,光光的藤蔓被雜亂地扔在一旁,從新鮮程度來看,應該是頭一天扯掉的。

  “唐艷剛好是頭一天走失的啊。”文雅小聲驚呼。

  “恩,這個偷花生吃的人,指不定就是個關鍵的目擊證人。”我補充道:“當然,二件事剛好碰在一起的機率很小。”

  “再小也要試一試,我一定要為唐艷討個公道。”文雅語氣堅定。

  “我看你倆這表情,怎麼不像是在花前月下呢。”瘋哥笑呵呵地走過來,故意看了眼頭頂的太陽,又說:“哦不對,這會兒沒有月亮。”

  “瘋哥,我們在說案子的事呢。”話雖這麼說,文雅臉上還是閃過一絲紅暈。

  瘋哥撇了撇嘴,看著我說:“陸揚,你小子浪費大好美景啊。”

  “他這叫不懂風情。”昌達又給我補了一刀。

  繼續上路,我們仍然按先前的順序行進,李勇從我身邊經過時,笑著說:“原來小陸隊長和文警花在耍朋友,般配,般配。”

  再往上爬了十來分鐘,一條山間小路出現在面前,雖然兩邊仍然有荊棘,勝在路是平的,走起來快了不少。

  沿著這條路,我們一直繞到了山的背後,陽光被擋住大半,天色一下陰沉了起來,兩山之間形成峽谷,谷裡空氣對流加強,風也大了許多。

  “李支書,你們在這裡開發個避暑農家樂,生意肯定好。”瘋哥說。

  “哪個敢來哦,到處都是墳。”唐貴接話道。

  “是啊。”李勇也說:“八卦定位,此處極陰,是給死人安息的,活人待久了,會惹一身的毛病。”

  反正無事,瘋哥便向李勇請教如何看位,李勇一時興起,還真頭頭是道地講了起來,這個墳好,那個墳差點……

  就這樣東繞西繞的又走了一陣,終於到了埋唐豔的地方,是在一個小林子裡,用新土堆成的包很是顯眼。土包前沒有碑,只擺著塊長著青苔的大石頭,多半是唐貴他們從附近找來的。

  我看了看,林子裡沒有其他墳,突然就想,唐艷一個人“住”在這,也不知會不會孤單。

  “不對啊。”瘋哥卻道:“李支書,我聽你講了幾個例子,大致也明白了些,唐艷這墳的方位好像有些差喲。”

  李勇乾笑了兩聲,先是把瘋哥誇讚了一番,然後才解釋道:“小女娃子,不用那麼講究,這個穴位足夠了,不然浪費。”

  “這山又不是你的,甚麼浪費不浪費!”文雅哼了一聲。

  我琢磨著,這傢伙估計是想給其他人看方位時,把好的穴位拿出去賣個高價。

  唐貴卻幫李勇說起話來:“埋這裡可以,清靜。”

  “埋都埋了,咱們也別爭了,開始祭拜吧。”瘋哥提議。

  出於對死者的尊敬與惋惜,祭拜時,大家不再議論,都默默地燒著紙,我偷偷觀察著李、唐二人的表情,仍舊找不出一絲悲傷之色。

  祭拜結束,準備下山,仍然由唐貴在前面帶路。

  過來的時候,從開始走平路起,連著轉了七八個彎,叉路走了三四個,別說,若是沒人帶路的話,我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回去。

  路邊多墳地,我走在最後,雖然知道不會有“野鬼”,卻總覺得背上涼悠悠的,不由加快了步子,和前面的文雅挨得很近。

  一路聞著文雅的發香,我這心裡也踏實了些。

  不知走了多久,文雅突然轉過身來,差點與我撞在一起。

  “怎麼了?”我疑惑地問。

  “噓。”她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我更疑惑了,探頭往前望去,其他人並沒停下來,說明沒出甚麼事啊。

  “唐貴在帶我們繞圈子。”文雅小聲說。

  我的心馬上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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